牛大生原是农机厂的工人，几年前厂子破产，他就成了下岗工人，靠蹬人力三轮车维持生活。每天早出晚归，风里雨里，象只耗子在大街上窜来窜去。
他老婆没有工作，在街心公园卖五毛钱一串的麻辣烫。

最近整顿市容，一些主要街道白天禁止三轮车通行，牛大生真正成了过街的耗子，出门拉生意时总畏畏缩缩、躲躲闪闪的，生怕被交警逮着。就这样，他白天不敢出来，晚上又拉不着人，见天收入越来越少，他老婆沉不住气了：“牛大生，这活人昨也不能叫尿憋死吧，三轮车不能骑了，咱就买辆面的开吧。一天总能凑和二三十块。”
大生对老婆从来都是言听计从，两口子就把家里攒的钱拾掇拾掇，亲戚邻居家又借了些，算了算，买面的的钱还差两万多。
实在没折了，就准备到银行去贷款。

信贷主任姓年，五十来岁，矮胖、凸肚、秃顶，说话还算客气：“个人贷款，必须要存款抵押。”
大生一听就急了：“我要有存款，还不货款了呢。”
“单位工资卡也管。”
“单位早没了，哪还有工资卡。有单位上班，我就不买面的了。”
“那就没办法了。”
磨蹭了半天，没有结果，大生就蔫蔫地回来了。

正逢这两天下雨，公园里没人，他老婆也早收了摊子回家。两口子眼望着穿成一串串的海带皮、小白菜、臭干子……大眼蹬小眼的干着急。
大生女人头发长，见识可不短。又想了一个主意：打听一下街邻街坊，看有没有认识年主任的，能不能帮着货款。还别说，真打听出来了。邻居张大妈说，她和年主任的娘是老姊妹，每天早晨都一块在街心公园练太极扇。
“大生哪，别着急，大娘帮你办。年主任他娘年轻时就守寡，一辈子就拉扯他一根独苗，他还能不听娘的。那次他娘突然晕倒，还多亏我们这帮老姊妹帮着往医院送呢。”
听张大妈拍着胸脯打包票，大生忙到小卖部买了两盒脑白金，用黑塑料袋裹了，让张大妈捎上：“大妈，贷了款买车，我先拉你老在城里好好转游转游”。
可没过两天，张大妈又将塑料袋提了回来，气得直嚷嚷：“姓年的这小子真不是东西，连他娘的话都不听，说什么要讲原则。这不，老姐姐不好意思，又让我把东西带回来了。”
大生的一个远房表姐，和年主任老婆一个单位。大生心里又有了希望：这年头，老娘的面子可以不给，老婆的话可不能不听。只是这礼嘛，好象有点太轻。大生狠狠心，又往装脑白金的袋子里，塞了两条高档烟。
还象上次一样，两天后这袋子又原封不动放在大生面前。
表姐说：年主任真讲原则，不合手续的一律不给办理。

大生真是愁坏了，不仅为贷不到款，还为这送不出去礼物：这烟，昨办？三百多块钱一条，算算一根烟要划一块多呢，买馍够他家吃一天的，这哪是抽烟，简直是烧钱。还有这脑白金，能当稀饭喝吗。
老婆气得直数落他没本事，哀叹自己怎么瞎了眼，找了这么个窝囊男人，一连几天都不让他挨身……
大生急得上了火，嘴边起满了明晃晃的水泡子，胡子拉茬，眼窝子都陷进去了。就连二胖子找他下棋都懒得搭理。
二胖子原先和他一个厂子，现在在天上人间大浴场给人砸背捏脚。今天轮到他休息，还没回家，就穿着裤衩、趿着拖鞋找大生过棋瘾来了。
“不下，不下，人都快急死了，哪还有闲心下棋。”大生躺在凉床上，不起来。
看大生半死不活的样子，二胖忙问啥事。
“跟你讲管个屁用。你有本事帮我找年主任贷款吗？”
“哪个年主任？银行的？是个子这么高，肚子这么大，头这么亮，还开着一辆白汽车吗？你算找着了，我还真认识他，天天到我们浴场洗澡，让我给他砸背修脚，十个趾头有八个是灰指甲……”二胖子比划着。
“扯那么多干啥，你一个搓灰的，他能尿你。”
“这你就别问了，包在我身上。快快，起来下棋，我手早痒痒了。”
大生被二胖子连拉带拽弄起来下棋，但心却不在棋上，一连几局，都让二胖子杀得人翻马仰，乐得二胖子摇晃着脑袋，大笑道：痛快，痛快。你承让了!我走了，你就等着拿贷款吧。
二胖子的话，大生并不放在心上，这个死胖了，一向白唬惯了，就由他信口开河吧。

谁知第二天中午，二胖子就兴冲冲地跑来找大生：“大生，说好了，给你贷三万，下午你就去找牛主任。这次我没吹牛吧”
“真的假的？”
“当然真的，哄你是三孙子。”
“二胖子，你真行!让我怎么谢你好!”大生真想在胖子油光光的脸上亲一口。
“我哪有那本事，我是托莺莺办的。”
“莺莺是谁？”
“是天上人间的按摩小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