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惭愧

忽然惭愧

函脚散文2025-06-20 03:52:53
吃过了冬至饭,正在家里枯坐着,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,是以前的同事李廷贤老兄打来的。他说:“啥时候回来的,也不吱一声。喊一下徐治平,一起坐坐吧。”就“一起坐坐”。我们大半年没见面了。以前一起在一家媒体共事
吃过了冬至饭,正在家里枯坐着,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,是以前的同事李廷贤老兄打来的。他说:“啥时候回来的,也不吱一声。喊一下徐治平,一起坐坐吧。”
就“一起坐坐”。
我们大半年没见面了。以前一起在一家媒体共事时,曾被周围的弟兄们称之为“最佳组合铁三角”。治平老弟负责搞经营赚钱,我领着一帮小青年窝在家里管采编,廷贤老兄作为我们的老大哥,纵览大局、当我们的定海神针。曾经把一份半死不活的周刊,搞得轰轰烈烈、半年不出,就“双丰收”了。
那是一段亲密无间的和谐日子,同事之间,不成路人,已经很不错了。我自认为,我们三兄弟,能做同事做到到几日不见,就要思念的地步,不容易。
一个多小时后,徐治平老弟开车过来,把我接走,径直去了廷贤老兄的家里。
以前,都是廷贤开车来接我的,现在,治平老弟新买了一辆“现代”,就不能再劳廷贤老兄的大驾了。他,已经年逾花甲,且眼睛刚动过手术不久,还恢复不很理想,用他自己的话说:“左眼还好些,右眼看什么,都只有轮廓,没有线条。”
果然,一见面,廷贤老兄就说:“该治平出出力啦,我这个‘车夫’,卸任了……”
他说这话时,便像以往那样,爽朗地笑着,丝毫没有因为前些日子因为写他的第二部长篇小说《商帮》,而日夜劳顿,耗心费神,最终导致双目差点儿失明的颓废和沮丧。
在廷贤老兄家里坐了一会儿之后,我们去了西流湖附近的一个茶楼,然后,就开始神聊。
——他又在计算他的日子,计算他年逾花甲、病疾缠身的生命,还剩下多少时间,能做多少事情。他说:“我不畏病,不惧死,视死如归。但我现在就跟钱包里只剩了几毛钱的穷光蛋一样,活着的每一天,都跟花小钱一样,一分一毛地计算清楚。”
廷贤老兄旧疾缠身十几年了,前些日子眼睛差点儿失明,一是因为旧疾的并发症,二是因为继他的长篇小说处女作《老同学部落》出版、并在短短两个月内即售罄重印之后,赶着写第二部长篇《商帮》(原名《小商贩部落》),而不舍昼夜,所累出的灾厄。
——他仅用了半年多,就趴在一大摞稿纸上,一笔一划、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了三十六万字的《商帮》初稿!
我清楚地记得,四年前,他在写《老同学部落》时,四易其稿,最终改定后,便不得不躺到了医院里,在病床上,脸冲下,一趴就趴了两个月——他那次累出来的,是久坐的人普遍会患的一种虽说不重,但很痛苦的疾病。
而这次,是《商帮》刚拉出初稿,尚未来得及修改,就让他的眼疾举了红牌。
我知道,《商帮》只是他的“部落三部曲”中的第二部。按他的计划,此生余下的日子,什么都不做,就是要完成《老同学部落》、《小商贩部落》和《包工头部落》这三部长篇,要圆了从少年时就钟情,却大半生都无暇顾及的文学大梦。他曾经说过,他这辈子最后要做完的大事情,仅剩此夙愿未了了。
然而,根据目前他的眼疾恢复的情况,至少要等来年再做一次手术,才基本上可能重新读书写字。所以,在茶楼聊天时,我说:“初稿既然拉出来了,找一个助手,打印出来,然后再找人校改一下,交给出版社不就可以了?奥斯特洛夫斯基全盲了还能写出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,你最多算个半盲吧,何况初稿已经有了?”
哪知道,廷贤老兄摆摆手说:“我相信‘好作品都是改出来的’这句话。现在我写出来的《商帮》,我自己都不满意,咋能随随便便就给编辑?《老同学部落》当时改了四遍,才觉得勉强对得起人。按我自己心里的底线,《商帮》至少得大改一遍,小改就不好说了。这样拿出去,心里才不愧疚。”
我明白疾病和时间,对于廷贤来说,意味着什么,所以,才那样说的。他理解我的心思,接着说,“‘三部曲’即使写不完,也不能对付。时间对我是很宝贵,但也不能因为这,而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不负责任。”
在此之前,不少朋友说,老枪身上有一股与四十多岁的年龄不相称的“暮气”;还有不少朋友说,我整天匆匆忙忙地在浪费生命,因为我每天码出来的文字,绝大部分是垃圾。
因而,听了廷贤老兄这些话,望着他日渐苍老的面容和依然茂盛的生命,我忽然惭愧,面红耳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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