悲伤并未远去
因为高考的存在，六月成了学生们的黑色之月。于我，五六月成了灰色的箍咒。
1．
5月21日，原本很平常的日子。午饭过后，去洗澡。半个肚皮还未搓完，突然被一学生叫出，说我班学生打架。学生之间因为鸡毛蒜皮小事争吵打架是常有的事，也不至于严重到让我光着屁股去处理的份，所以，没有马上出去。外面却催得十万火急，爱人电话一遍又一遍，学生的叫喊一声又一声。这时，我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，急急地套上衣服，匆匆地跑出澡堂，落汤鸡一般出现在大众的视野。
110已经来了。打人者与被打者在接受警官的讯问，周围全是人。被打者是我班学生彭某，胸前与脸上还残留着血迹，点点滴滴；下嘴唇上多了一个窟窿，露出惨白的肉，带着殷红的血。打人者是复读三班张某，瘦削的脸庞，铁一般的沉重。打架的起因很简单，只因张某不小心踩踏了彭某的脚，彭某出言威吓，张某便在午饭时分趁人不备，先下手为强，将彭某打倒在地，致使彭某嘴唇洞穿，鲜血淋漓。等警官问讯结束，我赶紧去询问彭某伤势，他说，不疼，但让人看着揪心。他坚强，但很愤怒。
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，乘车去医院检查治疗。
伤势不太严重，伤者被送进手术室，缝合了伤口，输液消炎。我们陪伴，等待，安慰。见彭时有短信、电话往来，担心他悲愤未消，联系别人挑起新的事端，于是苦口婆心地劝导。彭明大理通人情，冷静劝解侠肝义胆古道热肠的朋友们就此打住勿再招惹是非。
然而，朋友们一根筋，非要拿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，表示不替朋友出气难解心头之恨。我们这边平息事端，那边火势又起——有人聚众又去三班闹事，连学校领导也不放在眼里。一时间我泪涌心头，悲愤至极，伤心透顶。三年师生情分，平日融融洽洽，关键时候，竟无人听我召唤，悲也，痛也！
双方家长见面，商量决定：为伤者支付当日全部医疗费用，并赔偿1500元现金。这个协定，双方家长是瞒着孩子决定的，理由是担心孩子情绪波动。
然而，这个所谓的“君子协定”还是不攻自破，彭某的家长考虑到家长对孩子应有的诚实，而将实情告诉了孩子。当晚，彭某情绪激动，质问我为什么要骗他。我有口难辩，万般无奈，一副好心肠，到如今却落得个里外不是人。
不光他不解，几乎全班所有的人都不解。有人认为我偏袒打人者，有人认为我软弱，有人认为我息事宁人，甘作和事佬。有一位学生发来短信说：“也许，我们错怪了你，误会了你，但是你的学生成那样了，你是协调好了，你是明白人，空口无凭，这年头好使吗？你很公平，我们又怎能奢求你对我们有私情呢？你很公平，得到的却是众叛亲离，值得吗？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圆滑处事？在市场经济面前，陶渊明永远没有立身之地。话过激了，望老师见谅。”我不得不承认，我确实已经落伍，赶不上学生们对社会的清醒认识。爱人发来短信，说我替你悲伤，三年了，你辛辛苦苦的付出，得到的却是学生的无情。那会，我的心在颤抖，真恨不能找个窟窿钻进去。
事发当晚回到教室，我还掂着心在和同学们交流想法，坦言我的感受，教他们学会宽容，学会体谅，学会大度。可是第二天，我已经无心再做解释。彭某也因为别人的怂恿，在22日早晨，当着他母亲与我的面，又一次情绪激动，将一只手狠狠地砸向水泥墙壁，造成无名指与小拇指骨折，住进了医院。
尤具讽刺意味的是，三年前我刚带这班学生时，是以一群学生的打架开始，现在却又以打架结束，对我，这真是莫大的嘲弄。我很像一个吃了败仗的士兵，伤心而屈辱。三年的努力，尚未到高考决战之日，我已被自己的学生判了死刑。我，成了一个十足的失败者。
22日早晨，我叫出一位与我志同道合的学生，想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谈，听听他的想法。可是，话刚到嘴边，我的眼泪刷地涌了出来，我一时哽咽难言，只好打消了与他谈话的念头。
不能被人理解，是最大的孤独，也是最深的痛苦。
2.
我并非不幸者，也并非众叛亲离者。时间是检验一切的神明。
22日中午，有学生开始站在我的立场考虑问题，他们纷纷发来短信宽慰我。那位被我视为志同道合的学生说：“柳老师，当全班都在为这件事情义愤填膺的时候，您想平淡的处理这件事就很容易引起误会，当您从中斡旋的时候息事宁人的态度很容易被理解为懦弱和偏心。不管怎样，在我心中，您始终是一位好老师，一位对工作负责，对学生负责的好老师。所以，请你一定要坚强、坚持、坚定。因为路还没有走完……”另有一位学生说：“柳老师事情都到了这一步，你就想开点吧！虽然他们都没有给你留下什么，但是我还是在你背后支持你。”也有学生说，这是有人在起哄，可能是在缓解高考的压力。还有一位学生说：“我们班同学现在是不能理解你，你不要生气，但我想以后会理解的。我一直都很敬佩你，不论是学识还是人品。我也喜欢你的处事方式，以大局为重。”22日晚，另一位学生发来短信说：“柳老师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，我们看问题太片面了，所以一直站在彭的立场上，没替你想过，你不要太难过了，我们并没有对你没感情，真的，看到你这几天的样子我们也很难受，也许还有人不理解，但是有一天我想谁都会明白的，至于彭，三年的师生情，我相信他，希望你的压抑感会慢慢减少。”就连前面指责我的那位学生也在几天后发短信说：“面对离别，总有千言万语，也只好选择沉默……谢谢你，柳老师。对不起……”
值得一提的是，我的学生彭某嘴唇的伤口并没有他们事先想象得那么严重，治疗费用也不多，相反，由于自己的冲动，也由于别人的鼓动而情绪激动导致的指头骨折，住院一周花费了将近一万块钱。
面对同学们的理解，我一时百感交集，欣慰不已，我当时很想写文表达：一切必将过去。
3.
然而，一切并未过去，旧愁未去，新愁又来。
23日下午，我被人从网上分两次骗取一万元现金。
我只能自认倒霉，或许我活该倒霉。那天下午和爱人从外面回来，打开电脑，帮爱人设计幻灯片课件制作，见校长在线，便招呼了一声。对方在十几分钟以后回应，紧接着提出有事让我帮忙。他说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