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，和几个哥们在家看了本电影。电影里有个婚礼的场景，豪华婚车、顶级钻戒、华丽礼服……新郎春风得意，新娘被这奢华的排场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：“下辈子我还要嫁给你。”爱情在奢靡的氛围中升华了。
我愤愤地说：“瞧女人就这点出息，男人花几个臭钱，摆点花架子，女人就把下辈子也卖了。这新郎真有两下子，分公司开到哪就在哪找房情人，到哪出差都不耽误，还有老婆连下辈子都为他守身如玉，什么世道！”
俊鳖冷笑道：“你发什么牢骚，有能耐也当老板去，把分公司开遍大江南北、祖国内外，最好办模特公司，换着花样变着口味地搞情人，没能耐就别在这穷酸。”
根霸子叹了口气：“这辈子是没这个艳福了，我看将来就守着我的一亩三分地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吧。你看，这结婚的排场少说也得花个上百万，我们凡人就别动那个花花肠子了。”
俊鳖一听来劲了：“你以为一亩三分地就这么好糊弄，告诉你，在金华结个婚，没个十万八万也拿不下来。”
我反驳：“十万八万，去抢银行呀！这不是明摆着把女儿当商品卖吗？照你这么说，我们穷人家的孩子都别娶老婆了，干脆把自己阉了，归依佛门，青灯木鱼，念念《金刚经》，多清净。”
“操！要阉你自己阉去，我还想找小龙女练《玉女心经》呢。”根霸子自个说着笑起来，把刚喝的一口茶都呛了出来，“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，我们穷人的血液也要传承下去，风水轮流转，今天的老板说不定明天还给我抬花轿呢。”
俊鳖坐正了身子，表情认真起来：“剑人，你要不信我给你算笔账，没个十万块钱真别想结婚了。你想想，项链、钻戒之类的首饰不能少吧，少说一万块。家具、家电也要添置，家里的破烂也要整新，两万块钱就去了。酒席的钱先别算它，收了红包差不多能扯平。大头是聘金，金华的行情不是十万就是八万八，那可是真金子白银子送过去的，遇到上路的姑娘家会把聘金当嫁妆抬回来，可能还倒贴个几万，遇到不上路的，洞房时你就抱着老婆哭吧。”
根霸子手搭在俊鳖的肩膀上表示赞同，说：“我有个男同事，和女朋友睡在一起两年了，去年准备结婚，人家一开口就是八万的聘金，少一分都不行。我同事山里走出来的，读书时家里就欠了一屁股债，到现在都没还清。他参加工作才三四年，现在的生活成本又高，两三千的月薪，而且两年里女朋友都是花他的钱，自己的工资拿回家了。要我同事拿出八万，别说砸锅卖铁，就是挖了祖坟也凑不起这个数。最后，两个人的感情就这么黄了，白养了那女孩子两年。也不能怪那女孩子父母狠心，虽然是城里人，可二老都下岗了，身体又不好，一家人就挤在五十多平方大的老房子里，女孩子下面还有个弟弟，也二十四五岁了。女孩子嫁人时不敲一笔聘金，那她弟弟就该打光棍了。”
我的心慌慌的，嘴上说：“我有一条生活的信条：用钱可以买到的东西都不值得珍惜。你们这么一说，这话就很不靠谱了。看来，我低估了钱的能量，爱情标榜着神圣纯洁的旗号，最后还是卡死在钱眼里。”
俊鳖往我脑袋上拍了一掌：“你这酸秀才总算明白过来了。但话说回来，感情也不是前面说的这么恶俗，男女结合，感情还是第一位的，其它的条件，金钱、地位、权力、性格、能力等等是用来加减乘除的。光有感情，可穷得叮当响，等于是乘以零，感情成了狗屁。”
根霸子说：“我同意俊鳖的观点。爱情是神圣的，但绝不是因为它神圣就不食人间烟火，它需要物质条件作为基础，所谓‘贫困夫妻百事哀’。爱情又不能当饭吃，你总不能让你老婆一睁开眼就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发愁，将来有了孩子，你老婆要保持身材，不想母乳喂奶，可你又没奶粉钱，你忍心逼着你老婆奶孩子奶成乳房下垂吗？要遭这份罪，女孩子嫁给你不是有病吗？”
根霸子的嘴真损，三个人笑得呛出了眼泪。
根霸子一本正色地说：”剑人，你和萧然也谈了挺长一段时间了，早点把事办了吧，省得夜长梦多。”
我懊恼地说：”你们真把我说怕了，我心里头正为这事发愁呢。我刚买了这个破房子，成了腰杆子挺不起来的房奴，谈恋爱的花销大，彩票又不给我来笔横财，这两年根本没存什么钱，上哪找十万八万的。”
俊鳖清了清嗓子：”也不是非要十万八万，就看你耍手段高明不高明了。正常的婚姻程序是先恋爱，后结婚，再生子，每个环节都要一笔数目不小的钱。咱们穷，穷就得思变，干吗不把这个程序倒过来走呢，先生子，把人家肚子搞大，生米煮成熟饭，主动权就在我们这边了。关键是你有没有能耐先把人家肚子搞大。”
我点了支烟，吐出一口沉闷的烟气：”得，我听出来了，你们是在教唆我干坏事，这坏事我也乐意干。可我也实在是衰，没遇到会让我省钱的姑娘，萧然的重要部位我是碰都没碰过一下，人家是烈女脾气，我敢碰一下，她非跟我拼命——十万八万，呸，我就不信这个邪。”
俊鳖和根霸子不以为然：”那等着瞧吧。”
萧然是我的女朋友，交往有一年多了。我和她是网聊认识的，她那会刚被一个富家公子甩了，还堕了胎，活不下去了。眼看着人家都走到悬崖边上了，我能见死不救吗？我网聊时耐心地安慰她，帮她抚平内心的创伤，每日不断。三个月后，她走出了阴影。我们见了面，顺理成章地成了恋人。
萧然长得挺俊俏，说倾国倾城显然是抬举，尽管我常这么夸她，可要迷倒一群色狼，那也不在话下。萧然的父母是事业单位的离休工人，家境不错，可我老家满屋子的泥巴味，门不当户不对，萧然跟我搞对象，谁都看出来我是高攀了。
萧然说我这人有时很坏，经常拿她开刷，但不让人讨厌，我这人实在，跟着我踏实。一开始，她父母是反对的，但不干涉。萧然常带我上她家里蹭饭，给我孝敬老人家的机会，我嘴甜动手又勤快，就套近上了。
那天傍晚，我和萧然坐在江边的草地上看夕阳。凉风习习，夕阳染红了江面，也染红了我们的脸。萧然依偎在我怀里，两人静静地看着层层波浪像飘舞的彩缎。此情此景，我该有所行动了。我掏出早准备好的钻戒盒子，在萧然眼前打开，然后说了一番很肉麻的话：“萧然，人的一生里，很少有决定能够改变你的一生，现在是你作出决定的时刻了，嫁给我，你愿意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