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春思
喳喳,喳喳喳!……清晨,我又被它们的叫声唤醒,却慵懒得无意起床。咚!咚!……公公在院里鼓捣着什么?马傻子和灰野雀这两种鸟,到底哪个是书中的喜鹊?我从背书包的小丫头时就想,至今已变成了新媳妇,到底也没弄
喳喳,喳喳喳!……清晨,我又被它们的叫声唤醒,却慵懒得无意起床。咚!咚!……公公在院里鼓捣着什么?马傻子和灰野雀这两种鸟,到底哪个是书中的喜鹊?我从背书包的小丫头时就想,至今已变成了新媳妇,到底也没弄个清楚明白。婆家当院高高的白杨树上,架着一捧炒勺大的鸟窝,里边就住着这样一对叫声响亮的马傻子,但愿它们就是书上说的喜鹊。
记得刚娶过来的日子里,我起床最早,每天打扫了屋子又接满一瓮水,天才微微泛亮,此刻便可听到当空猛一声欢叫,喳喳喳!我总是好奇地在院子里仰起头,观赏它们在枝桠上跳上跳下地歌唱,片刻,叫得玫瑰色的晨空便生出了金色的云彩丝儿,愈来愈多,愈来愈亮,渐渐地就变成了片片白云。那天,丈夫也起床了,见我望着树梢出神的样子,马上取笑说:“傻样!树上两个马傻子,树下还有个马傻子。”接着,他便走进当院的厕所,哗哗啦啦一阵子,惊得窝中的猪也从梦中醒来,哼哼几声站起来抖擞几下身子,仰起鼻孔四处嗅望。顷刻间,我那美妙的心境已灰飞烟灭,悻悻然钻进了屋子。
再后来的清晨,我都是在喜鹊的叫声中起床的,有时只穿了上衣便急忙扒到窗台上,面颊紧贴着玻璃朝树梢上张望:黎明的天幕上,杨树尖已经涂上了淡淡金黄,那两只小精灵唧唧喳喳歌唱着,于粗粗细细的线条中穿梭雀跃,编织出只有我才看得见的透明图案,那七彩的音符便点缀在图案上灿若群星。……此时,丈夫已经穿好衣服下了炕,先是欣赏我半遮半露、如痴如醉的神态,随后又是一番讥笑:“又去照马傻子了!丑态百出呀,裤子还没穿呢!”
我这才意识到了下肢的凉爽,可我偏说:“不用你管,偏不穿!我还敢站起来哩!”于是我真就站立起来并且扭了几下,直笑得丈夫抓起枕头朝我砸来。我随之倒下身去拱着被子笑出了眼泪。……
如今,为了日子,丈夫随村里的建筑队进城去了。那喜鹊的叫声对于我也不再那么新鲜了。得知我怀孕后,公婆对我总是宠着惯着。早晨,我就越来起床越晚。即便听见了窗外那唧唧喳喳的欢叫,再也懒得去瞧它们,只是在被窝里想象那对精灵在晨曦中的枝桠上,吐出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音符,撒向彩云飘漫的蓝天、禾苗碧绿的春野。就想,有了空闲,一定将它们写成一篇美美的散文诗。
其实,我的空闲多得很。家中的事,婆婆全包了;地里的活,公公全干了;妯娌们虽多,分灶另过,都不在这院住。生活对于我,成了不想喝也得灌的白开水。就想,我还是我吗?还是娘家村那个忙忙碌碌的团支书吗?小媳妇若都是这样打发日子,我真不该从姑娘跳进媳妇这个栏目。在身上随便一个地方割一刀,整天疼着,倒比这样混天糊日有味道。我真想跑到这个村村委会里去说:我要当村干部!那才是我的天地!你别说,这村里还真缺一个别人不愿干、我干正合适的干部角色——村妇女主任。
半个月前,村妇女主任刘桂香,给已经生了两个女孩的张立根夫妻做通了工作,让他们把第三胎作了引产。没想到,立根见引下来的是个男婴,自己的合同工也因妻子计划外怀孕被清退了,一晚上气得肚涨如鼓,找出一把旧杀猪刀,水也懒得蘸,直磨得火星四溅。第二天一早,他截住了刘桂香刚上小学的儿子,便一刀捅进了心窝。当场,张立根自己也喝了揣来的农药。
出了这么大的事,刘桂香的妇女主任还能当么?埋了孩子,这些天来她就一直躲在家里,如同一艘很风光的船突然间就沉没得无影无踪了。许多村里人都说,她是一头撞在了南墙上,往后的日子她再也不好在村中过了,肯定要跟丈夫去城里。咱村新的妇女主任不好找了。
接替刘桂香的妇女主任,我肯定能胜任,可又怕公婆问:“你就只生一个孩子?”是的,我此生就想只生一个孩子。又怕过早地亮明主张,就会过早地让公婆生气。再说,二嫂如今偷偷怀了二胎,婆婆早让她躲出去了。如果我当了妇女主任,头一刀就应该拿二嫂开头。这可是个大难题呀!看似清闲的我,烦乱的心情真像小虫飞到了蛛网上。可烦乱达到一定程度,又想豁出去撞它个鱼死网破,跑到大街的喇叭上宣布:我来当咱村的妇女主任!
喳喳喳!……
心事太重,只觉得喜鹊的叫声再不如当初那般悦耳怡人,而是愈听愈恬噪刺耳。刚用被头捂住耳朵,大嫂率领三个女儿闯进我的房间。其中两个小的是双胞胎。“唉呦,老阳儿都照屁股了!快起,跟我看热闹去!”大嫂永远是高声大嗓,声音像破锣片子扎人耳朵。
“有嘛热闹?”
“刘桂香要进城走啦,他男人开着车接她来了。”
“那有什嘛热闹可看?”
“嗨,她肯定得啼哭。大街上满是人,都等着看她夹着尾巴逃窜呢!你快起来梳洗一下,我回家抱俺小子去。”
我急急穿衣下炕,大嫂已经走出了院子,她的仨女儿也土球似的叽里咕噜跟着她跑了。刘桂香为了工作,连儿子的命也搭上了,今天她果真要走了么?一股酸酸的浪潮,立刻漫上了我的心滩。自从我娶进村,虽没跟刘桂香接触过,可我想去见见她,送送她!
草草洗了一把脸,刮了几梳子头,我便急急出了屋。到了院中才发现,窗边已经堆起红乎乎一圈湿土。怪不得一清早窗外就咚咚闷响,原来是公公和五弟要刨掉那高高的白杨树。他俩已经劈断了几条树根,白森森的,好粗好粗,散发着清苦的气味。大立斧一声声锛下,那大树就一下下颤栗。怪不得刚才树上的喜鹊叫得声嘶力竭,却原来它们面临毁家之祸呀!我这才想起,婆婆好像说过,刨倒这棵大白杨,再盖一处房子,好给五弟娶媳妇。
抬头再看那对喜鹊,它们呼天抢地,无援无助,便扑棱棱从枝头扑到房檐上,朝着刨树人唧唧喳喳叫骂,两对高粱粒大的眼睛迸射熠熠凶光。
“她婶子,快走哇!”破锣片子声朝我耳朵扎来。
“来了。”我朝街门外走去。“大嫂,不把小虎放家里,抱他去干嘛?”
“不抱上小虎俺还不去呢,让她瞧瞧俺孩子长得多好!那年俺小虎差点让她刘桂香逼得做了流产。坏娘儿们!”听得出,大嫂对刘桂香确有几分铭心刻骨。
有话在我嗓子里拱动了几下,终又强咽到了肚里。听身后呱嗒嗒地响,回头看,是那三个土球又跟在了身后。
在大街上没走多远,就听到了前面有女人的哭嚎声。这哭声倒比生产队的钟声还灵,只见沿路的街门叽里咕噜都吐出了许多人,汇合着朝大街深处匆匆涌去。到了哭声的发源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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