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的时候，似乎每个人都觉得刻骨铭心。可当时间匆匆逝去，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情，最后，还是变成了口中那个轻描淡写的过去。
他已经不是他了，只是那个谁谁；她也已经不是她了，只是那个某某某。
——引子

【忽然想起你的脸】
殷见予从ktv包间里逃出来的时候是晚上十点钟，手腕表上的两根针组成了好看的六十度角。她端着个高脚杯，装有半杯红酒，酒的颜色很漂亮，像胭脂。ktv的走廊很空，只有一排对着美丽夜景的窗子，殷见予略带醉意地靠在窗台边，在杯沿刻下一个唇印。
背后的包间里又爆出一阵欢呼声，殷见予迷迷糊糊侧过头，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：“这群家伙们，还真能闹……”她不端杯子的右手拎起长裙裙摆，好让自己看到脚上穿的今天新买的玫瑰红鞋子，“真好看……”她傻呵呵地说。
“殷见予？你怎么也跑出来了？”
殷见予忽然听见了这么一个声音，抬起头，便看到了尹莫的脸。她竖起食指指着尹莫，嘻嘻地笑了：“你也跑出来了？”她看到尹莫手里夹着烟，不知是个什么牌子，便俯身去看，“你抽烟？”
尹莫抬手：“偶尔抽。”
殷见予笑着贴到他跟前，右手探进他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：“帅哥，也借我两根。”她看了看商标，“跟我是一个牌子。”她将高脚杯放在窗台上，像抽签一样晃动烟盒，其中一根逐渐伸长，她用食指和中指将其夹住，熟练地衔到嘴里，“兄弟，借个火吧。”
尹莫愣了一下，拿出打火机：“你抽烟？”殷见予邪邪一笑，“也是偶尔。”她衔着烟凑到火上，右手顺便将烟盒塞回了尹莫口袋里。待到烟点着了，她深深吸了一口，尼古丁的味道便充斥了她的鼻腔，殷见予知道，只需要一根就够了，一根，足以让她清醒过来。
她夹着烟靠在窗台上，往后捋着她大波浪的头发：“我喝不动了所以跑出来了。你呢？”
“嫌闷得慌。”尹莫靠在她身侧，“这次单子能签成，多亏了你。要不是你在桌上硬是把对手几个男经理都喝垮了，客户怎么会因为欣赏你而签单。”
“别夸我了，你也不差，那几个经理，起码有一半是被你先灌得差不多了，我捡漏而已。”殷见予转身望向城市的夜景。夜晚城市的灯光像极了黑暗河流上的连绵渔火，带着几丝酒饮微醉后的朦胧韵味。光画上了烟熏妆，晕一层一层地向外蔓延开来。这个时候，她忽然很想很想沈洛。
她闭上眼睛，又吸了一口，回忆起沈洛的脸，感觉有些模糊了。已经不记得他的刘海是过眉毛还是没过眉毛了，也不记得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是不是好听，若问起他喝咖啡是喜欢放糖还是不放糖，怕也不再能答得上来，很多事情她以为会永远记得的，至少在要嫁给他的时候她以为会永远记得，可现在看来，“永远”才是个最不靠谱的东西。
今天公司签了今年最大的订单，作为总经理和经理，尹莫和殷见予请公司里的小年轻们唱歌，他们两人作东让办公室的同事都高兴高兴。“你说，咱俩一起站在这儿，总得聊点什么，是吧。”殷见予似笑非笑。
“你想聊什么？”尹莫端起她的酒杯，“你总共喝了多少？”
“我哪儿知道，他们使劲灌我。剩下的都给你好了。”殷见予将烟捻灭在窗台上，一边捻一边暗想这烟真是个杀人于无形的东西。离了它，她觉得浑身难受，不离她，殷见予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死于肺癌，“随便聊聊吧，我也不知道能聊什么。”
“其实我挺想知道你是怎么剩下来的。”尹莫笑着说，“据说在我来之前你本来是要结婚的。”
殷见予扯了一下嘴角：“呵呵，光荣事迹。”她试图将心里面涌现出的回忆压下去，却发现根本于事无补，那么，索性就任由悲伤尽情地来吧。

【撒哈拉不流泪】
其实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，尹莫在四年多前来到公司，也就是说那已经是将近五年之前的事。但奇怪的是，殷见予依旧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的事，所有的细节，尤其是她盘着发髻，穿着婚纱，很镇定地站在麦克风前讲的那些话。她是这么说的：“对不起各位，我非常的感谢大家今天从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和沈洛的婚礼，但是非常非常抱歉，由于我私人的原因，今天的婚礼取消了。我非常抱歉浪费了大家的时间，对不起，非常对不起。”说完她鞠了一躬，拎起裙子走下台，沈洛站在台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，殷见予却自顾自地笑了：“你自由了。”沈洛没有表情，她又说，“有一天，你会后悔你没有爱过我。”
“我已经后悔了。”沈洛说，他靠近殷见予，想要抱抱她，却被她躲开，“可是已经晚了。”她收起笑容径直朝化妆间走去，边走边拆新娘头。她动作麻利干脆，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。那个时候她想她以后再也不要穿婚纱了。

“你如何知道他不爱你？有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爱谁。”尹莫说。
殷见予无可奈何地扁了扁嘴：“直觉吧，一种很强烈的直觉。直觉告诉我，他不爱我。”醉意让她闭上了眼睛，黑暗之中她发现自己除了沈洛，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挂念，于是又将眼睁开，窗外璀璨的灯光又一次映入眼帘。是谁说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？那为什么那么长的岁月都不足以疗复她的伤口？多少次在深夜里她问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，却久久得不到答案。“有时我想，是不是因为我不愿意放过我自己，所以才会这样。如果那个时候，我不去计较，不去在乎他究竟爱不爱我，就这么嫁给他了，至少，我嫁了一个我爱的人，是不是这样也挺好的？我常常这样想。可是我不是那种女人啊，我没办法把一个不爱我的人绑在我身边。我爱他，他也就必须爱我，否则我宁愿一个人。就像现在一样。”殷见予又点燃了一根烟，“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尹莫拍她的肩膀：“抱歉，也许我不该问这个。”
“没事儿，已经很久很久没提到他了，其实我很想他，真的。”殷见予头抵在透明的玻璃上，冰凉的玻璃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，背后的包间里传出《可惜不是你》的旋律，她眉头微蹙，转过身来背靠窗台。她从来没有为沈洛流过一滴眼泪，哪怕是在取消婚礼的时候，她面上也是从容镇定的。不了解的人大多以为是殷见予甩了沈洛，所以她可以如此波澜不惊地开始重新生活，甚至连一天假都没有请，婚礼第二天就正常上班。她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伪装，如同一只易坠的枯叶碟。然而此刻，她没有忍住，两行清泪从眼眶缓缓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