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远回不了的家

永远回不了的家

新先辈小说2025-04-10 01:00:52
林绵山站住云雾缭绕的山峰上,抱着骨灰盒。他今年50多岁了,身材略显肥胖,一副很吃力的样子。妻子和妹妹静静的站在他身旁。任由8岁的孙子自顾自的玩弄着身边的花草石土.。“哥———”林雨婷低低的唤了一声。他

林绵山站住云雾缭绕的山峰上,抱着骨灰盒。他今年50多岁了,身材略显肥胖,一副很吃力的样子。妻子和妹妹静静的站在他身旁。任由8岁的孙子自顾自的玩弄着身边的花草石土.。
“哥———”林雨婷低低的唤了一声。
他很明白她的意思,却不知道为什么仍有不舍,这是他父亲一辈子的心愿,如今实现了,世界却仿佛空了一般。他呆了呆,缓缓的移动右手,颤抖着打开盒盖,把父亲的骨灰高高撒向这片土地。风带走了这片灰白色的粉末,转眼间消失在雨后的云雾里。
生命很重,飘起来却很轻。
下山的路和上山的路一样很长,走起来却不吃力。他们觉得自己就像散了线的珠子,被人用了很长的时间费力串起来,不停的想挣脱,散掉的时候却反而没了方向,不知所措。
本来今天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下了雨,但为了尽快完成父亲的心愿,林绵山坚持要上山,所以每个人的身上都弄得又湿又脏。下山的时候雨已经停,太阳也露出脸来,山里的天气就是这样多变,起初疲惫伤感的情绪也渐渐被清新空气洗净。道路两边的树木不时的有水滴滴落,他的孙子一路奔跑着玩得很开心,大人的心也跟着明亮了起来。他隐约明白了父亲的这么多年来的执着。在这样的世界里,才能够找到心灵真正的宁静。
林绵山的父亲林永翔死前,一再交待他办的两件事:一是把骨灰撒在这绵山上,二就是寻找一些故人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他要找的人不是战死,病死,就是老死了。几乎都已经不在人世。
林绵山到这里的第4天找到了我奶奶。那时候她正在旧屋的门口晒太阳,阳光把她整头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晒得发亮,眼睛侧下方趴着一个蜘蛛一样丑陋的大疤痕。她说年轻的时候觉得这个疤难看,后来看着看着就熟了,就惯了,跟身体的一部分似的,要是弄没了,反倒不自在。
生命就是如此,通过一段段的剧情在人的身上深深的刻下记号,之后人生才能算完整。她每天都这样躺在阳光下仔细的回忆和品味自己的一生。
林永翔被拉去当兵的之前,就和她订了亲。那时候两家人都劝他上山避风头,然而林永翔却想趁这个机会出去闯闯,他想着自己也许还能衣锦还乡,不再过现在的苦日子。他走了以后不久,我奶奶就发现自己怀了孕,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,而他却反而没了讯息。她的爸妈嫌这事丢人,怕传出去败了家里名声,平时出去干活的时候就把她关在家里一整天。
到了临产的那天,她被锁在房间里。周围的邻居都上山干活去了,就剩下几个小孩在外面玩,听到惨叫声个个都吓得躲进屋里,也没敢出去喊人。
她第一次生孩子,疼的要命又遇上难产,生完孩子就晕了过去。晚上家里人回来的时候,打开门看到满地的血,她手里抱着一个死胎,孩子的脸撑的发紫。那个场面任谁见了都会吓得尖叫。门上都是挣扎时抓出的指甲痕。
她的母亲吓得晕了过去。
父亲只是一句“这样不明不白的孩子走了也好。“算是把这个夭折的生命概括了。
奶奶命大活了过来,孩子却死了。他们悄悄的把那个死胎扔进了后山的井了,心想这事就算了结了。纸终究包不住火,渐渐地整个乡里人都知道了这事。
‘她李家的闺女,还没嫁人就先躲在家里生了个孩子。还是个死了的孩子。。。’这样的话成为人们私底下的话题。大家都认为她是个命硬且不吉利的女人。
她到哪里都被嫌弃。一直到快30岁才出嫁,嫁了个土地主的儿子。那个男人前不久刚刚死了妻子,算命的说他命硬克妻,要找个比他命还硬的人才有可能传宗接代。虽然说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嫁了人,但总算可以过上平坦日子。地主也并非人们想象中的那种有钱有势的大财主,不过是比别人多几亩地,生活宽裕些而已。不想没过几年就碰上了国家解放。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交了公。以前住的房子也一把火烧了,改盖村公社。他们只好住进仓库里。之后的日子便更难熬了,爷爷整天只会些花啊草啊,字啊诗啊之类的东西,家里的活几乎都不会做,又有三个孩子,单只靠奶奶一个人张罗。
1960年左右,那时候全国上下都闹饥荒。就靠着这座山,大伙儿还能吃上些野草野菜什么的,但撑不过多久,山也都快被挖光了。奶奶又怀了第四个孩子,家里的情况就更紧张了。村里头很多人生了孩子就直接放到盆子里用水溺死,按照当时的那种状况就算不溺死也是养不活的,还要拖累大人。邻居亲戚也这么劝她,但她还是把孩子留了下来,那就是我爸爸。
那时候最大的事就是和肚子做斗争。很多人都饿得浮肿,身上的肉一按就踏下去。两个孩子饿得生了病,病着病着就死了。这样的情况几乎成了普遍的现象。
家里就剩下最大的女儿和小儿子。挺过饥荒的年代又遇上了文化大革命,那些陈年老皇历的事都一件件被抖了出来,我们家被第一个提出来做了范例。大人戴高帽挂牌游街,坐黑屋子,小孩也入不了红卫兵,还要天天挨乡里人欺负。爷爷受不了这样的折磨,中秋节吃过月饼之后就跳井自杀了,跳的就是扔那个死胎的井。奶奶带着三个孩子硬撑着挨了过去,脸上的那个疤就是开批斗会的时候被人用石头给砸出来的。血当场从头上哗哗的流了下来,底下的人还在不停的骂着破鞋之类的话,家人吓的面色铁青,以为要弄出人命,她却只是不紧不慢的从台上下来悠悠的走回家。
当这些往事变旧的时候,人的恨也自然而然也旧了、黄了,风一吹便轻轻的散去。奶奶一直到60岁左右才闲了下来,开始为自己而生活。爸爸很争气考上了大学,分配到了上海工作后把奶奶也接了去。在城市里呆了几年,她却开始想家了,总是说:“人老了总要死啊,要死也得埋在家里啊”爸爸拿她无可奈何只好让她回去,幸好还有同村的叔父和姑姑照顾,给她找个好些的房子她也不要,就住在以前的老屋里。每天就这么晒晒太阳和街坊邻居聊聊天。
林绵山提到他父亲林永翔名字的时候,我看到她混浊的眼睛里发出了亮光,缓缓转过头凝视着这个到了中年的男人。我想她大概从未想过几十年后的今天还能再次听到这个人得消息。
后山的井已经枯了,老一辈的人也已经多数去世,只有她还会在日子的闲暇中想起这些旧事。林绵山与我奶奶交谈着,样子很安然,仿佛他的父亲也会是这样一副表情,也会这样站在几十年未曾重逢的旧友身边讲述自己的经历。林永翔虽然无法在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度过余生,却一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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