浸润月光的古榕群

浸润月光的古榕群

羽裂散文2025-08-28 22:47:38
在生命的长河里,有些事物即便不经意的轻轻涉足,也总是让人刻骨铭心的,就象榕江的古榕群、车江田畴上无边的月色,以及初春时节醉人的夜风……也许是因为冥冥之中的某种神秘机缘吧,那片护堤古榕总是恋人般牵挂着我

在生命的长河里,有些事物即便不经意的轻轻涉足,也总是让人刻骨铭心的,就象榕江的古榕群、车江田畴上无边的月色,以及初春时节醉人的夜风……
也许是因为冥冥之中的某种神秘机缘吧,那片护堤古榕总是恋人般牵挂着我,让我吃饭不香,睡觉不甜,整日魂不守舍。一日向晚,忍不住邀约一二故友赴约会似的直奔她而去。
三月的新雨还滞留在春阳流动的空气里,似乎伸手就可以抓一把晶亮的白生生的薰风。不知不觉,我们被围入了一片古榕树的海岛上了。视野间,顿然消失了所有颜色,唯有碧绿的榕树汇成了一个令人晕眩的世界。河堤上一棵棵如伞的榕树新枝依依,即便是老树也迫不及待地发泄着一年一度的春情。大树枝丫盘虬,绿得老练、深沉,嫩树生机勃勃,绿得洒脱、惬意,越老的枝干绿得越羞涩,直至残断的躯体上只剩下一点写意似的翠……
黄昏最后一点微光象纱幛般,不易觉察地抖动一下,就在寨蒿河的拐湾处跌落了,夜雾从侗寨古楼边弥漫开来,渐渐罩住了绰约妩媚的古榕的风姿。
黄昏不是时光的驿站,不是梦之湖泊。曾几何时,一轮水洗般的皎洁之月,从侗家木楼的瓦檐处升起,无根无系地悬挂在影影绰绰的天幕之中。
月亮,这宇宙中的尤物,总是凭借她的圆缺盈亏激发文人骚客的浅薄灵感,自古以来一直不断地漂浮于或豪放或婉约的诗文之中,不仅有点滥,而且有点俗了。然而这侗乡的月,这古榕的月,这河面上的月,却确确实实地与别处的月不同啊。乡野的月也许该不受到任何污染的吧?否则她何以这么大这么圆?始是蛋黄色,继而掺入了一点青白,最后是完全的洁白如玉,而且越来越亮,越走越明,简直就是一掬清水了,风一吹就会化成雨雾轻灵地飘洒下来,于是这古榕、这板桥、这野渡上横斜的小舟是落满了霜的。
我从古榕边拾级而下,索性租一叶扁舟,解缆提篙,往岸边的石头上轻轻一点,小船便缓缓地向河中划去。这时小船象犁铧,掀开了板结的泥浪;小船象剪子,裁断了平整的布匹。我静静地躺在船上,贴着水面望出去,见河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轻雾,占据着视线的时候,便占据了整个灵魂。我们谁也不说话,任凭小船荡漾,听岸边田畴处传来如鼓的蛙声。河的左岸就是车江千户侗寨,此时在河面上只看到稀少的灯光,一盏两盏,叫我想起猞猁的眼睛。水是明暗两色,被小风一片一片削着推远。就这样,我独自享受和品味在陌生的人流中这份异乡人的孤独,在纯朴的他乡之音中,这份没有人问“你从哪里来,要到哪里去”的惆怅和欣喜。
在这样的境况之中,什么都会想起来,包括被岁月曝干了的感情。来时,在村头遭遇一尊映着残阳的人物雕塑——一位古稀老人端坐在一角破旧的屋檐下,笼着袖管,呆滞的目光盯着小巷尽头车水马龙的繁华,满脸的皱纹似一把合拢的折扇,珍藏着逝去的岁月。他或许正思考着命途的多舛?或许在回忆着年轻时美好的韶光?是啊,该去的毕竟去了,该来的终就要来,正如千户侗寨里一些具有独特个性的民族文化,终就会被现代文明所濡染、淡化乃至于摧残和扼杀。那熟悉的牛腿琴呢?那动人的琵琶歌呢?那些土布衣衫们行歌坐月时的娇羞情感呢?那油灯下的纺车木屋里的织布机呢……?而今知道的人恐怕不多了,精明的商家们,在河岸边抄袭般地搭起了简易的饭庄酒棚,歌台舞榭,招徕着远远近近的客人。村里的年轻人也来了,较之侗歌,他们更喜欢当代的流行歌曲。从迈克尔.杰克逊到田震,从青春美少女到啊里郎组合,侗家的后裔们都不乏如痴如狂的追星族。昔日珠郎娘美凄丽的恋爱情节,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淡出他们的生活,有的只在一夜之间就成为真正的历史……
河对岸那爿水榭歌台,据说过去也曾红火过一阵子,吃饭喝酒的,猜拳行令的,打牌赌钱的,唱歌跳舞的,沸反盈天,狼籍遍地。也不知何故,后来便渐渐地冷清下来,岑寂下来了。为此岸边的茅屋曾有几分落寞与伤感,商家们也抱怨财运不济,产生无限怨恨与失落。其实又何必强求呢?人若能更多地想一想,一切浓艳都会腐朽,一切鼎盛都会都会衰残,那就会少了许多烦恼,添了几许泰然。禅宗有偈说:“荣枯过处皆成梦,忧喜两忘便是禅”呵。
正这样想着的时候,小船已搁浅在一片银白色的沙滩上了。弃船上岸,走过一座人行的水泥桥,款步于被岁月磨蚀了的光滑而且残缺的鹅卵石镶就的花街上,身旁是一片饱浸着风雨雪霜而变成黢黑色的木板屋。有几间象醉了一身的酒,飘飘欲仙,歪歪斜斜,我怕有那么一天再也站不稳,突然轰地倒下,我不知它是否会因为痛苦而喊叫?还是因为麻木而哑然?是的,世事如白云苍狗,变化不定,今日殿堂,明日废墟,今日金钟,明日瓦釜,但我相信仍然有不变的价值,那就是人对人的善良和真诚。
悄悄作别古榕,披一身月色归去,进了家已是午夜时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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