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落叶尽，冬雾临。
总是在这种时候，跌进过去的时光，去忆去想。
忆一场，就死一场。如抽筋剔骨般，软倒在沙发里，魂走魄失，没有力气。
如此累，如此倦。几次三番下来，本能的逃避，不愿有思想。
是的，我怕了。
终已是懒了心肠，淡看沧桑。心成暮雪懒对镜，拣拈回忆怕开卷。
字落素笺，唯记下这一句，红尘世间，缘来缘灭，自有因果，原本就没有什么对于不对，如果忧伤，只因疲倦。
那些自以为是的的刻骨铭心，那些用生命和眼泪记录的红尘旧事，在风住尘香之时，已然不会再痛断肝肠。死过一场的人，又何惧生？我笑着看你的眼，眸如静湖，不起微澜。你的眼里有沉静的痛，我的眼里有雪落的终。
我的心，它老到倦怠，跳到疲倦，心事拂不动，任它凭多风。
它跳的时候，都在叹，凭的累，凭的累。
你说，你不快乐。
我笑。
你说，你笑的时候都是不快乐的。
还是笑，眼泪都笑了出来。
你不该如此的锐利，我除了笑，别无所措。
快乐，多么奢华的名词，在多久多久以前，就已经没了踪迹。
世事一日复一日的过去，繁华或沧桑，俱已学会漠然的去打量。心如同深雪暗封，不会再沸然。只是在某个清晨睁开眼，突然的悲哀，凭是花开花落，叶卷叶舞，都已流不出眼泪。
为何要让我无所遁形？你难道不知道，快乐，有时候，只是给别人看的风景，悦了别人的心情和眼，免生惭愧。
忧伤毕竟只是自已的事，只能暗藏于心，你翻它们出来作甚。
你的眼睛有沉究的光，让我想逃。
寻一只笔，开始在纸上涂抹，却不知想涂什么。恍恍惚惚，描出一只眼，眉长眸深，浓墨淡彩，一笔复一笔，那只眼，从清淡到黯然，浓的墨如泪，盈满了眼。
看着发愣，已是无处再添笔。
你起身走到我的身旁，就那样的看着我涂涂抹抹，迟疑滞沉，不知所谓。
身子一轻，却是已然被你拥卷入怀。包在了你的大衣里。欲挣开，却让你拥得更紧。你的怀沉默，宽厚，温暖，安静。
如此安静。
终是挣脱不得，你安然无声，我无措发抖。你拍着我的背，安慰慌乱的孩子一般。我的手有如冰凝，你的掌心有火在烧。
我的手指慢慢染暖。
十个指头的温度，将我的泪融了出来。
你让我心痛。要怎样你才能开心，告诉我？你说。
怎样才能开心？我心里有冰裂开的声音，让我心惊。
使劲挣开你的怀抱，步子却发软。走到桌前，寻找那只大玻璃杯。
握一杯烫烫的水，走到窗前，手心烫得通红，原来，想温暖，一杯水就可以。
看窗外绿褪红倦，秋走冬来，红尘中，一切都会落，都会过。开心又如何，不开心又如何，流年中，皆是瞬时烟火。
我说，开心哪里是可以强求的东西，如果我知道，我会很快乐。
可惜，我不知道。
你点燃一只烟，燎燎的吐出一口白色的烟，渐渐模糊了你的脸。
眸儿，你知道吗？心过于玲珑，愁就多些。世上的事，都经不起推敲，这个世上，没有完美。所以你是个痴孩子。
我还是笑。痴就痴罢，这个世上，痴人也不多我这么一个。
你说，呢喃山的古松翠柏，木鱼声声，清清空气，你一个人一本书一杯茶，流连了一星期，你说，终于知道我为什么羡慕小旭。
我说，是的，那种安静，能拂心尘，人生漫漫，我们其实都很疲倦，都很孤单，而那里，是透明的世界，能看得清自已的心。那么好。
我们，其实都累。
只是我们，一直在走，不能停留。
走上阳台，有很淡的暖阳爬了上来。搬两把藤椅，一张小几，泡两杯清茶，让你过来静静坐下，阳光洒在身上，如此安宁。
细细的风抚过案头，乱翻出一首诗，纳兰忧郁的声音在风里游：
谁翻乐府凄凉曲
风也萧萧
雨也萧萧
瘦尽灯花又一宵
不知何事萦怀抱
醒也无聊
醉也无聊
梦也何曾到谢桥。
好一个醒也无聊，醉也无聊，人生，谁不无聊。
一抬头，你在看着我笑，你的眼角，浮起浅浅鱼纹。
心突然就那么酸了，眼里生出水雾。
我们，都会很快的老去。
老去。